【韩叶】不枉此生

13:00

韩叶向韩文清生贺24h活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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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

第十一赛季的时候,霸图拿下他们驰场十一年的第二个冠军。


是韩文清这个老将,十一年来,领着霸图,第二次踩上的颠峰。


从比赛席走出来,迎接他的是那群陪他走到这里的队友,还有如雷的掌声。

他们在舞台上排列, 韩文清走在一片掌声里,踩上了颁奖台,接过笑盈盈的冯主席手里的奖杯。


他们拼搏,他们奔腾,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此刻,为了站在这里,接过这个追逐了一路的冠军。


为了至高无上的荣耀。


就像是在胜利以后跳出来的字体,张着丰盈的翅膀,向高空飞翔。



02.


比赛结束后,率先迎接他们的便是采访。韩文清宣布了退役,张佳乐还打算再打一年,大漠孤烟交给了宋奇英,张新杰成了队长。

一切都是照着计划进行,没有意外,没有惊喜,就这样顺其自然的。


但是荣耀本身就带给了他无限的意外和惊喜。



03.


采访结束后的成员回了霸图休息室,待了一会,收拾好东西和韩文清道别就一个个离开上车前往庆功宴的场地。


韩文清还坐在长椅子上,整个休息室只剩下他一个。他看着自己从刚才抖到现在的双手,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他做起了手操,紧绷的手指终于得到了一点缓解,可一切似乎还身临其境,耳边的枪声、刀剑撞击的金属声、呼啸而过的风声,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杂乱无章的,却依旧能听清楚荣耀的背景音乐――那样心潮澎湃的节奏。


施放最后一击技能的时候,握着鼠标的手还在颤抖,可能是因为兴奋,也可能是因为疲惫。他知道这场比赛他太拼,甚至拼过了头,但他只将它视作为努力。


他从来只想着勇往直前,不是有勇无谋,而是这是他的性子使然,他的精神,甚至是给自己的标准。


他给自己的严谨,是为了往更高飞去。



04.


之后的庆功宴很盛大,还破例的都喝了酒。毕竟这是他们的十一年队长最后一次以队长的身份出席庆功宴了。韩文清对每个来敬酒的都照单全收,即使都只抿了一点,脸颊却不免攀上些许红晕。


庆功宴持续到了很晚,目送所有人东倒西歪的都上了车,韩文清才叫了辆出租车回家。


简单洗了个澡,韩文清躺在床上,看着柜子上新摆上的那个冠军戒指——他拒绝了霸图老板要把奖杯给他的提议,又想起方才的比赛。


跟做梦一样,左手还能感受到键盘的突起,右手还握着鼠标控制技能释放。荣耀的背景音乐不用想就可以直接哼了出来,那标志颜色曾经的转变都可以一一细数,就连闭着双眼听着敲打键盘的节奏,就能想像出场上的战斗是什么光景。


那些都已经是一个习惯,荣耀刚出那会儿,他常连技能的位置都记不太熟。


一眨眼。


十一年了。



05.


荣耀开服那会儿,韩文清才十六。


韩文清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,他也只是一个平平凡凡为高考努力的高中生,对于未来常感到茫然和无措。韩文清的在校成绩并不差,甚至可以说是很好,闲暇之余也像其他同侪一样看点漫画,偶尔打打电动 。


碰触荣耀这回事纯属是个偶然。


那是荣耀开服前一个星期,广告打的火热,随处可见。韩文清刚放学进了便利店就看见荣耀的广告在电视上播放, 还有标榜的第一人称视角。韩文清也就看了那一眼,却记了一辈子。


他不知道广告内容,只知道那朝着世界张开丰满羽翼的'荣耀'填满了屏幕、夺走他的视线,周围模糊不清只剩轮廓散发出的光影交叠,荣耀清晰无比,直直印在眼底。


匆匆回到家,韩文清把包放下,连忙开了电脑。


'是否下载此应用程式?'

'是。'


网页骤然缩小,成了一个小小的缩图跳进了萤幕的最下方加载,就这样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里,那分量太小,却又不容忽略,在不经意间,像是夜晚时向上攀藤的藤蔓,回过神,才发现占据了他人生的全部,一不小心,就成了最无可替代的归处。



06.


自从韩文清踏入荣耀以后,几乎全心全意都投入了进去,技巧一天天磨练,那竞技场的胜率高挂在那里供人瞻仰。

 

''大漠孤烟,你的拳套还要吗?''

''不要。''


一直到那天,他正准备进副本,操作着大漠孤烟视角一抬,却见左前方一个战斗法师提着茅冲了过来。在看见战斗法师的ID之后,他一转身就冲向一叶之秋就对他开了一个冲拳。


后来韩文清输了,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打到的拳套给掉了出去。但他不计较这个,反倒比较在意和一叶之秋之间的输赢。


他想着的是,这次输了,就下次赢回来。


结果韩文清去刷副本的又遇见了一叶之秋。这是他赢了,还爆到了一叶之秋的一双橙字靴子。大漠孤烟默默上前拾了起来,想着改天见到他再还回去。

另一边的叶修却正对着苏沐秋哀号,心疼那个被爆出来的鞋。


之后他们每回在荣耀里撞见就打一次,风雨无阻;可以在竞技场也可以在随便一个荒郊野外。韩文清只觉得,他们大概会一直战下去。


岂料却真一语成谶。



07.


荣耀还没成立联盟之前,选手公会之间的私人比赛或是地方区域比赛都很热门。那时荣耀不能说是家喻户晓,毕竟那个年代电子竞技还被称作不务正业,但已经是少有的人气游戏了。


韩文清那时在网吧里听闻杭州要办线下赛,又记得游戏里的一叶之秋提过他跟秋木苏住在杭州,韩文清就跑去网上报了名。


趁着假期,韩文清大老远地搭了飞机过去,线下赛赢得的奖金都没有机票钱来的高,不过这无所谓,他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见一叶之秋。


结果这个小概率真被韩文清给撞上了。


到达杭州后的那个下午,正值七月,天气炎热,韩文清买了杯冷饮便找了一间网吧。刚把帐号卡插进读卡机,一旁的少年向他搭了话。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、六岁的样子,只是那拿在手里的烟蒂有些不协调。


''这位同志,我看你技术不错啊。待会有个比赛在对街,我们二缺一,原本那个有事来不了,替补行吗?''


韩文清看着少年,正好他想组队挑战团队赛,眼前人的出现让他省去了不少麻烦,便点头应允,心底想的却是我还没玩你怎么知道我的技术不错。


''行,什么ID?''

''大漠孤烟。''


少年操作鼠标的手抖了抖,转过头来对着韩文清笑: ''呦,原来你就是大漠,我是一叶,多多指教了。''


韩文清嘴角抽了抽,一边感叹巧合一边把刚才转过去的椅子转回电脑前,一言不发。少年突然把头凑了过来,那翘起的发丝扫过韩文清的下颚,痒痒的。

''你干嘛?''推开少年的脑袋,掌心的发丝却意外的柔软 。

''怕你谎报。'' 少年笑嘻嘻的把烟给掐了。

韩文清挑眉:''竞技场?''

''不不不,咱们三个练个配合?'' 少年问完没管韩文清的意见就往另外一区跑去。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差不多大的少年,长的温润。

''秋木苏。''朝着韩文清介绍,又转头朝着秋木苏说: ''这是大漠,巧吧?''

秋木苏朝韩文清笑了笑,凑上前:

''你好,我叫苏沐秋。''

''韩文清。''

''叶秋。''

三人交换了名字,叶秋盯着韩文清的脸看了半天,才把名字跟长相对上号。坐回位子,叶秋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。韩文清皱着眉,没好气的瞪了叶秋一眼。

''你能不抽烟吗?闻了烦躁。''

叶秋一脸无辜,苏沐秋在后头给韩文清竖了一个拇指,''叶秋,你看人韩文清都让你别抽了,收起来收起来,未成年不能抽烟,有没有道德了你。''

叶秋无奈收起烟,韩文清却一怔,''未成年?''

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苏沐秋在一旁干笑。韩文清扫了他们一眼,''满十八不能抽烟,还有,进网吧。''

叶秋哭笑不得,把苏沐秋赶回去: ''老韩啊,嘘,低调低调。''

韩文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,戴上耳机装没听见那个过分显老的称呼。叶秋对他笑了两声,又扒下他头上的耳机,问: ''竞技场?''

''好。''韩文清重新把耳机扶正,正好碰到叶秋还没移开的手掌,大热天的却有些冰凉 。



08.


那场在杭州的线下赛他们得了冠军拿下了头奖。三人把奖金分成了三份,然后带着刚赚到的奖金跑去撸串。韩文清在杭州住了两天,和两人道别后才飞回了青岛。


那场夏天的相遇,韩文清将它留在一个盒子里,偶尔打开来翻翻再放回去。荣耀里遇见了一叶之秋还是照样打,只是想着以后见到叶秋的次数几乎是零了。不知怎的,竟有些遗憾。


结果,荣耀史上第一个赛季正式打响。



09.


和父亲说起要去打游戏的时候,韩父气的一棍子就落了下去。晚上,母亲敲了房门走了进来。韩文清那时还没睡,在床上翻来覆去,听见门口的声响,坐起身。


''妈。''


韩母叹了口气,坐在床沿,陷了下去。她语重心长的开口:

''文清啊,你是怎么想的?游戏平常玩玩我不干涉,但是打游戏能当饭吃吗?就算真打了,你又能打几年?这个联盟恐怕不出几年就会倒的,你打不了多久,还会打道回府,到时候你要怎么办?重读?还是去找工作?'' 她长叹,''你还小,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,等到再大些,你再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……''


放在被子里的手缓缓地卷缩,韩文清紧抓着床单,抿着唇看着已经被父亲收拾了干净的电脑桌。


他不知道。


要什么理由?要什么想法?他想打,所以他要去做。只是这么简单而已。


他不想放弃,他要的,只有这一个――


荣耀。


至于未来,前途未知,但他充满自信。


韩文清抬头,望进母亲的眼里,眼底满是决心。


''妈。''

''我不会后悔。''



10.


一番促膝长谈后,母亲的态度软化了一点,没坚决反对却也说不上支持。韩文清知道父母对他寄予厚望,他仍自私的不愿妥协。他愧疚,却不打算回头。他想用另一种方式,用他们认为是不务正业的电竞去证明,去回报他们的期许。


父亲始终没有把电脑还给他,韩文清便去网吧。他报名了参赛,加入了原本是公会现在已成了战队的霸图。但新成立的霸图战队并没有多少人加入,寥寥几

个也就勉强组成。在游戏里和他相熟的那些玩家们没有一个认同韩文清,他们只把荣耀当作是业余爱好,从没想过要把游戏作为正职。

''大漠啊,你真要去当职业选手?''

韩文清应了一声。

''你确定?这能行吗?''

''我会做到的。''他语气满是笃定。

''你这是在拿你的人生当赌博!你真不后悔?''


''不可能。''



11.


第一赛季参赛的队伍并不多,观众说不上座无虚席,起码没留下太多空位。韩文清以为可以在赛场上见到叶秋和苏沐秋,结果叶秋躲在后台,苏沐秋不见了,倒是多了那个网游里常常出现当帮手的气功师。


后来,嘉世一路横扫,那个少年身影坐在显示屏前,却邪挥舞的风生水起,将一条长满荆棘的弯路杀了出来,夺下第一个冠军。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,在吴雪峰的协助下偷偷溜了出去。


韩文清便在通道里看见了依靠在墙边许久未见的叶秋。


他靠在墙边,好像螁下了身上的尖锐,多了几分沉稳。洗到惨白的短袖和牛仔裤换成了嘉世的队服,松松垮垮的。他眼底下的阴影比起之前见他时更重了些,头发也长到碰到了衣领,也长高了一点。


''叶秋。''


叶秋嘴里叼着烟,见韩文清来了便对他咧着嘴笑,伸手在空中朝他挥舞着手。通道口的光芒延伸了进来,从叶秋背后笼罩,将叶秋沐浴,周围散着光晕,拖出长长的影子,浅灰色的阴影绕着黑影围了一圈,像是两个重叠的影子,一轻一重,承载于身。通道外的车子呼啸而过,顺时遮住了眼前的光,那人一下子黯淡了下来,但很快又背着光芒前行,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,在他眼底留下光影,心底留下身影。


''老韩!''

''恭喜。''韩文清朝他点头。

''不好意思啊,第一个冠军是我的。''

''别太得意。'' 他冷哼。

''客气客气。'' 叶秋一巴掌拍上韩文清的肩,''我快饿死了,去吃宵夜?''

''自己出钱。''


十九岁的韩文清比十八岁的叶修高出一颗头,叶秋搭着他的肩膀就像是挂在他身上,脚跟有些离地。韩文清顺手扶了他一把,叶秋站稳后拉着他的手臂朝着街道上开着的小店走去。


韩文清没有问他关于苏沐秋的事情,对于叶秋的改变却看在了眼里。他上前轻敲了叶秋的脑袋,叶秋叫了一声,说,亚军怎么可以欺负冠军。



12.


第三赛季,韩文清第三次输给了那个没点正经的少年,暴躁的把鼠标一摔,撑着头看向再一次灰掉的视角。盯着眼前的屏幕,好像快要盯出一个洞来。


嘉世三连冠,确实了不起。可明年,他绝对会赢。


他从来不是会气馁的人,越挫越勇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――韩文清抬头挺胸的走了出去。



13.


和往常一样比赛后出来吃夜宵时,叶秋却告诉他吴雪峰要退役的消息。外界对于吴雪峰的评论着实不好,认为吴雪峰拖了叶秋的后腿。但真正有职业眼光的人才知道,要是没有吴雪峰,叶秋可没那么容易创下王朝。反倒是其他异想天开的粉丝,认为如果一叶之秋旁边站的不是气云冲水而是大漠孤烟的话,联盟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。


但韩文清却从没做过这样的假设。


在网游里他们合作过,抢首杀、抢BOSS、刷副本纪录,但是后来韩文清发现,和这家伙当对手才有趣。当一个敌人对你知根究底的时候,战斗会打成什么模样,韩文清光是想想就觉得有趣 。


第一、二赛季的时候叶秋还没把韩文清摸的彻底,韩文清也还没。到了现在,第三赛季,韩文清才是真看见了那个模样。光彩艳丽,心潮澎湃。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因为兴奋而颤动。


''那你什么打算?'' 韩文清吃着眼前的肉串,''嘉世还没物色到其他气功师吧?''

叶秋摇头: ''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苏沐秋的妹妹吗,她会代替老吴的位子。''

韩文清想了想: ''……苏沐橙?''

叶秋咬着羊肉点头。


一顿宵夜吃不了多久,叶秋回了嘉世,韩文清却掉头回了家。



14.


自从韩文清说要打游戏之后,他和家里的关系闹的有点僵。第一赛季以后韩文清就一直没空回家看看,新经营的战队总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碌,很多事情都需要队长亲自弄,抢boss都要跑去网游帮一把,招揽有才华的新人队长也要无时无刻注意监督。开荒时期的他们,忙着自己的战队,领的薪水也是少得可怜,做的事情却比别人多上太多。


回到家以后,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。他拿着家里的钥匙开了门,却发现母亲还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视,听见声响才慢悠悠地起身。


''回来了。''

韩文清把鞋子摆进鞋柜:''爸呢?''

''在赌气呢。行了,你先去洗个澡睡个觉,明天我们再谈谈。''


重新躺上三年前睡过的床垫,房内的摆饰就和以前一模一样,却连一点灰也没有蒙上,也许是母亲定期清扫过。床脚还摆着几本被翻旧的游戏杂志,柜子上放着几张零星没带去战队的马甲号,被没收的电脑重新摆了回来,只是书桌上多了一个荣耀读卡器。


韩文清枕着双手,想着,要是三年前没接触到荣耀,现在大学都快毕业了。他翻了一个身,对着墙壁发呆,最后一屁股坐起身,打开电脑研究比赛视频了。



15.


''你后悔了吗?''

回家后的隔天,父亲把他拉到书房,语重心长地问他。


''怎么可能。''


一如当时那般坚定。



16.


韩父看着自己许久没仔细看过的儿子,依旧是和自己如出一彻不怒自威,不苟言笑的模样,却偏偏在提起荣耀的时候,眼底的光亮一如绽放于黑夜中的烟花、街道上的灯火,光彩夺目。


也许,他优秀的儿子从不会让自己失望。



17.


后来第四赛季开打,新来的牧师和团队的磨合相当好,而对面那个失了吴雪峰的嘉世,新来的女枪炮师却没来得及完全融合。可那个手持战矛的一叶之秋,依旧强悍,锐不可挡。


离开的时候他在通道里遇见了叶秋,身边站着一个女孩,和那个不见的苏沐秋有几分神似。叶秋朝他挥了挥手,然后凑了过去,踩着布鞋一把勾住了韩文清的肩膀。


几个月不见,他长高了。


此时他们并肩站在一起,韩文清只高了他三分之一颗的头。叶秋笑说最近吃得多,长得也快,但怎么没见你长高,韩文清没理他。


他们又去了之前的那间店撸串,苏沐橙没跟着,转身回了嘉世的下榻酒店。两人路上遇到了正欲返回的霸图,大呼小叫的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叶秋,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一起去了店里。


叶秋抖了一支烟出来,摸了半天没摸着打火机,才想起打火机放在外套里,而外套被苏沐橙带走了。他把烟塞了回去,见韩文清埋头正拨着虾子,叶秋看了一眼,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,就着他的手一口把虾子给吃了。韩文清白了他一眼,又拨了一只,结果叶秋又来,韩文清乾脆放弃吃虾喝汤去了。


叶秋在一旁叼念他小气,韩文清把大桌上的那盘虾子全丢进了叶秋的碗里——当然还没剥壳,问他满意了没,叶秋笑了一声,摇头说不满意。


韩文清去厕所洗了个手,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叶秋,叶秋低着头没看见他,一头栽进他的怀里。韩文清愣了一会,叶秋还没退开,胸口多出的热度均匀的喷洒在他拳头大小的心上,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回荡在耳里,不知道叶秋听见了没有。


韩文清后退了两步,回到了厕所里面,叶秋踉跄了几步跟着进来,还没站稳又被韩文清抱了个满怀。


叶秋抬头,望进韩文清的眼底,瞧见了自己的身影。



18.


最后,在和皇风的决赛里,韩文清拿下了联盟四个赛季里的第一个奖杯。


第四赛季结束后的假期,韩文清带着冠军的消息回家了一趟。


母亲很是高兴,为儿子做了一桌子的菜。韩文清吃完后回房,开电脑回了讯息,里头夹杂着一条来自一叶之秋的。他扬了扬嘴角,和对面的叶秋聊起天来。其实那说不上聊天,只是叶秋在那头自说自话,韩文清只回复几个字叶秋也说的开心。韩母正好推门进来,瞧见韩文清,把儿子拉到了床边又是一场促膝长谈。



19.


韩文清在家里住了几天才回战队。临走时,父亲把他叫住。

''这就是你要的吗?''

结果韩文清摇头。


''不, 还远远不够。''



20.


怎么可能够。


他要的并不只是一个冠军。



21.


第五赛季,孙哲平因为手伤而退役。那场送别会韩文清去参加了,见叶秋叼

着烟站在那边,走上前和他并肩。


退役。


俱乐部已经为他选好了继承人正在慢慢培养,那时韩文清也才二十三岁。二十三岁当然还可以再打,远不及到状态下滑,甚至可以说是正处巅峰期,荣耀路上都还没走到一半。


韩文清觉得,退役这个词离自己还太远太远,叶秋也是。



22.


第七赛季的时候,是韩文清走在荣耀路上的第七个年头。


第二赛季出道的张佳乐却退役了。


张佳乐还年轻,还可以在打,却承受不住来自各界的压力和严厉的指责而崩溃。张佳乐忍受了太久,像是一颗气球,吹着气到了里头,越胀越大,到了临界点,就会承受不住而爆开。压抑太久的情绪,总要找个够大的宣泄口,一次发泄出去。


张佳乐的搭档因为手伤退役了以后,一个人扛起了百花,又背着多少粉丝的希冀,还有那来不及完成梦想就黯然退场的搭档的托付,日积月累,再坚强的人都会崩溃,那场冠军争夺赛成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,张佳乐一蹶不振。


那个时候,韩文清二十五岁了。


俱乐部为他培养的选手不愿意再等了,跳槽到别的战队去了。


韩文清却突然觉得,路,好像快被他走完了。



23.


第八赛季,韩文清二十六岁。


叶秋比他小一年,却在某个夜晚无声无息的退役了。


嘉世这几年的问题他不是没看出来,只是韩文清相信叶秋能够处理好,却从没想到叶秋口中的解决方法是退役。


他唾弃嘉世,觉得叶秋没出息。另一方面,他又不甘心。多年的老对手离开了舞台,他曾最了解的战斗法师交给了一个新人,他熟悉的一叶之秋的影子在新人身上已经焕然一新,面目全非,没了往昔老土到爆却又刁钻难解的打法。


后来他在网游里遇见了操作着远古职业的叶秋,对着那个萤幕对面依旧邋遢的家伙丢了一脚鹰踏,却确认了叶秋的打算。


所以在那场和孙翔对决的全明星赛上,韩文清知道叶秋看的见,''如果是叶秋,那场伏龙翔天不会打空。'' ;他期盼着能够再次亲手把叶秋拉下王座,他皱着眉,却在众人面前把一直想说的话告诉那家伙,''我等你回来。''



24.


韩文清自认为早在第三赛季的时候,他就摸清了叶秋这个人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对于叶秋的了解只增不减。却没想到叶秋一次次地带给他惊喜,给他惊讶。


叶秋回归,改名叶修,拉着一只草根,直指冠军。


韩文清笑了,知道叶秋,不,现在是叶修,有这个实力。他相信他,所以在场上对决的时候,他更是毫不留情的想把君莫笑给打趴。



25.


叶秋回来那会儿,韩文清注意的只有叶秋的目标,至于叶秋改名叫叶修这档事,韩文清丝毫不在意,只要他还是他,还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他。


第十赛季那场迟来的对决,韩文清最后输了,可他还是一如好几年前那样,从没服输过。


''明年再来。''



26.


十九岁的韩文清还很年轻,路很长,心里想着的永远是下次再赢。


但是现在的韩文清却已经二十八岁了,吃青春饭的职业还能剩多少个下次。林敬言退役了,韩文清在此刻才真正意识到,他的路快要走到尽头了。


冠军。


是他从加入联盟的那一刻起,就一直都是他的目标,是他不惜一切都要追寻到的。在韩文清心里,他觉得,这是他应该做到的。


可他没有,十年来只做到了那么一次。可这能说他不努力吗?不能。多少人看见他的艰辛,他的坚持,他的努力,甚至他微小的退让,


他正想尽办法的让自己走的远点,更远,再远一点。等到真的走不下去的时候,他就是舍不得也要放开他十年的霸图,交给下一个时代,让霸图朝更高的天空施展羽翼。


他想起那些粉丝常为他冠上虽败犹荣这个词。


但韩文清却极度讨厌。


失败?我败了?


这对于他的定义,并不是赛场上的输赢就叫做失败,胜负乃兵家常之事。而是输了之后,以输为耻,气馁了,站不起来了,没有勇气了。


在他的字典里,从头到尾,就没有这个字。


虽败犹荣?


失败了还引以为荣?有什么好骄傲的?有什么好荣誉的?


在他眼里,那是愚蠢、是可笑。


也是对自己的自贬。



27.


刚出道时,黑粉散布各地。韩文清在连输三次时,铺天的谩骂席卷而来。他们说,韩文清有勇无谋,他莽撞,他不懂变通,固执己见。


但韩文清想,他不是不懂退让,他只是不想退缩。他认为他做的到,那么他就一定做得到。他不畏,不退,不缩,一如既往地向前,就如那块石头,明知道跳不上去,却从没想过放弃。


这是一种固执。


他太固执了,固执到一种可怕的地步。


霸图十年如一日的风格,即使加上了猥琐流的林敬言,骄傲的张佳乐,依然不曾变过。



28.


而关于韩文清的猛,韩文清的正,即使他做了退让,擂台赛没出场那次,他的大漠孤烟依旧猛,依旧不退缩,一如既往如当年。


韩文清从没变过。



29.


韩文清还在玩荣耀网游那会儿,联盟比赛还没影,有人见了韩文清竞技场上挂着的数据,邀他打一场。倒数计时结束,大漠孤烟就直接冲了过去,一点周旋也没有。


他记得那个玩家打了一排字到对话频道里面。


''大漠孤烟,你可真猛。不过你能一直猛下去吗?''


韩文清那时没回答,其实他根本没看见,劈哩啪啦的就把他连击给连死了。后来是韩文清在退出房间前才看到那排字,回了一句,就把网页关了。



30.


霸图提前进入了假期,韩文清更是加紧了时间训练。偶尔也回了趟家里,试图弥补这些年他们闹僵的关系。自第四赛季以后,联盟飞快向上发展,韩文清也许久没有好好地陪伴过他们。战队的事情常忙的焦头烂额,事情接踵而至的来,也就这个时候才有了点空暇。



31.


回了一趟家,书桌上放的那台电脑已经老旧的不能再用了。他便用笔电进了荣耀打稀有材料。


用笔电玩着实不太舒服,键盘按下去的感觉和力道不一样,说不出哪里怪,只觉得知道少了点什么,没了电脑键盘那样的热烈,就连声音也完全不同。它本该是低沉醇厚,和荣耀里头的各种声音夹杂,却依旧是一首富有节奏的歌曲。手指按下去的时候,那轻微的力道却好像要把自己全身的力气和能量从指尖传递出去,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出去,成了萤幕上施放的攻击,成了舞台上发光发热的身影。



32.


第十赛季末,兴欣夺冠,叶修退役,世界邀请赛开打,第十一赛季顺势延后。


但韩文清拒绝了邀请。


十几年来,他的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霸图,韩文清知道,他即将迈向句点。但他想在划下句点之前,再为未来的霸图做些什么,再为这个一路的荣耀做些什么,所以他留下了。


他不是不向往那个更高更远的世界舞台,只是他还有一个离他更近的目标要做,等着他再一次背上冠军的念想踩上去。



33.


叶修成了世邀赛的专门领队,而韩文清,还在为他的最后一场舞台拼搏奋斗。


然后中国凯旋归国,从世邀赛回来的他们,变得更强,对彼此更加知根究底,韩文清这一场仗,打得太辛苦,太劳累,背负太多又舍弃太多。


荣耀的十一年里,那些包袱大大小小的堆叠了在一起,成了好几座山,他攀着它,一步一步的艰难往前,失足落了下去,就再重新起身。多少个山丘堆积成塔等着他去一一征服,一次次,一步步,一直到了这个年头,那是韩文清要征服的最后一座山,却也是他最后一次攀上顶端的机会。



34.


决定第十一赛季打完就退役的那晚——也不过是收到世界邀请赛的前一天,他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里,抬头看了眼墙壁上高挂着的红黑标志,打从他当上霸图队长的那一刻起,就一直存在在那里。


过去的十年里,那个荣耀的标志承载了他所有的梦想。那个霸图的标志,承载的是他的精神。从头到尾,那个不停踏上的舞台里,承载了他多少分量的不甘,却又悲喜交加。


他想,那大概会是他一生的信仰,即使很久以后霸图也许没了他的影子,再也许荣耀终会有倒塌的一天,可只要他志还在,他向往舞台的心就从没变过,一切始终一如既往。荣耀和霸图,于他来说,成了心中最不可催的荣光,便永远不会坍塌,用自己的热血去记忆,青春去谱写,想起时只会蔓延全身,浑身发烫。



35.


第十一赛季,所有人才算真正体会到了这个垂暮老将到底有多不服输。


屏幕上的大漠孤烟,在这一个赛季,即使面对世邀赛后明显成长变得更难对付的队伍,凭着一双赤手空拳,仍领着霸图横扫整个联盟,挺进了决赛。



36.


韩文清操纵着大漠孤烟跳了起来,对面的一枪穿云持着双枪射击,密集又精准。大漠孤烟在缝隙中闪避,却是仍是吃了几个枪子,血线降的飞快,却没了牧师帮他加血。


韩文清想,就这样放手一搏吧。



37.


韩文清的手速在职业圈里算不上慢 。在他巅峰期的时候,韩文清显少用手速去击败对手,反倒是他的风格,他的勇猛为他带来一场场的胜利。


但是这一次,APM计算表上,那格数字却节节飙升。叶修坐在观众席里,像正在舞台上奋斗的他一样紧皱着眉头,随着数字的往上跳动,叶修放在口袋里的手就攥的越紧。


韩文清的手速并没有飙升到像叶修那样太可怕的地步,但以一个老将来说已经不低了。可即使已经冲破了他的手速,对方依旧能够一招一招的挡下,双方血线降下的速度缓了些,韩文清却依旧处于劣势。


坚持。


那是韩文清脑里仅剩的想法,坚持。就像第一赛季的时候,他输了,却依然继续坚持。就这样被他挺到了第四赛季,他踩上舞台。



38.


当两个大字跳出来对他张着翅膀的时候,韩文清突然好像卸下了肩上的所有,轻盈无比。他眼底发热, 握紧了拳头贴上了荣耀的标志。


他踩着那些山丘,背着曾经沉重却在意的那些担子,靠着整座荣耀,朝着舞台骄傲的迈去。



39.


十多年以前,他背着书包走进那间便利店。他想,也许那时的举动还说不上影响到他的一生,可是那双丰满的翅膀夺走了整个视线,他走到了今天,走到这里。


要是十多年以前,他没进那个便利店,他会不会就像普通人那样过着日子。


他不知道。


但没发生过的事情,只是如果的事情,韩文清向来都不屑去猜测。


在他走上荣耀这条路,遇上一叶之秋,遇上叶修,就注定了他这场不平凡的道路。


这条路,荣耀一路相陪。他遇上了大大小小的事情,遇上了太多太多的人,见证了多少人的黯然退场、时代的改换。多少人为了荣耀,留下辛酸,留下苦涩,留下他们最美好的时光,通通毫无保留的给了荣耀。


那些暗地里的不甘心,韩文清体会过,那甩开包袱的那一刻,他也体会过。


荣耀的路那么那么长,乘载了多少人的希冀,多少人的青春,一场场筋疲力尽的疯狂。


荣耀的路那么那么短,尽头离自己太近,还没畅汗淋漓,就没了路让自己再走。



40.


这一路他输给了很多人,但他又一一赢了回来。他从没真正输给谁。


但韩文清不得不承认,这次,他输给了时间。


他因为时间的步步紧逼而逼不得已,他退让,他不在一如既往的坚持。可即使这样,他并不是毫无节制的退,他的退让,必定是不干涉根本的退。


韩文清想,要是没了时间,他大概会一如既往地打下去。


就诚如叶修说过的那句话。


荣耀再玩十年也不会腻。



他用他的十一年翻过一座座山头,满腔热血的起程、无能为力的归程,可回头一瞧,却也是不枉此生了。



41.


回忆一直到这里便止住。韩文清躺在床上想起明天还要跟叶修去搬家。他之前买了栋房子,说好等他退役后便搬到一块住。


也许今天跌宕起伏,情绪难复,韩文清直到半夜才睡着,隔天早早就醒了。一旁的手机闪着提示,滑开,是一条简讯,叶修发来的。


他有些讶异,叶修起得比他还早,正收拾着行李要找他投奔。他起身洗漱了一番,开着车赶紧去飞机场接他。



42.


到了机场时,叶修早就下了飞机,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,一旁放了个大行李箱,手里夹着烟。


韩文清想起一如联盟开赛的第一年,还有之后的许多次,叶修也是这样,抽着烟等他,逆着光,带着光,温和却又夺目的,朝他挥手,朝他走来,以难以估计的份量,再起起伏伏的意外和缝隙间,闯进他的世界。


他眼底满载星斗,硬上了自己的身影,和光芒穿插交会,像天边的火红,毫无预警的悬挂在那里,却成了最无可代替的那个。


荣耀和他,好像少了一个都浑身不对劲。



43.


韩文清把车开到叶修面前,叶修捻熄了烟头跟他道了早安,把行李箱塞进后车厢,然后坐进了车里。


''嗨,冠军。'' 叶修摇下车窗,''现在说恭喜是不是太晚了?''

韩文清嗯了一声,点头:''留着明年再说吧。''

''明年?''他大笑,''你都退役了还明年,想得到是挺美。''

''美不美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你还没吃早餐。''

''我就是吃了早餐明年冠军也不是你的。''

''哦,''韩文清冷哼,''那我拭目以待。''



44.


''大漠孤烟,你可真猛。不过你能一直猛下去吗?''


''当然可以。''




Fin.


好久好久以前写过的,现在拿来充数...(心虚

一直想把心目中的韩文清写出来,删删减减了五千个字,心疼。


希望大家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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